
带我们去府城的两位威风凛凛的黑衣服大老爷,原来真的是县衙门里的正牌子衙役。难怪穿得这么气派又体面呢。不过,好像他们的嘴都不太好使,凡事都不开口说话,只是摇晃着脖子,伸了下吧来指一下方向。我们在吃了几次白眼之后就都学会了闭上自己的嘴巴,规规矩矩的顺着他们指点的方向走。
天好热,出了县城,走了好久,身上的衣裳被汗沾透了,糊在身上,实在是难受。林胖子最是倒霉,穿了一件长袖褂子出来,俩胳膊从腋窝以下,一直湿到胳膊肘了,走快了往外甩手,都觉得被抻得难受,于是解开了怀,打算把衣裳脱下来。刚刚褪出一个袖子,就被队伍后面的衙役爷看见了,直接伸了左手的大拇指和中指,捏住了林胖子那光着的胳膊肘,另外一只手,也是俩手指,捏住了林胖子的脖子后面。见到他捏住林胖子,我们都停下来了,眼见得他只是每只手伸了俩手指头去捏人,被捏的林胖子却骤然的就矮了一截,蜷缩着央求“疼死我了,爷,爷饶命啊。”。看他一面说着,一面满脸扭曲的表情,眼睛咪到看不清黑眼仁了,满脸的皱纹竭尽全力的收缩着,把脑门上的汗水都挤出来,吧嗒吧嗒的滴到地上,砸得地面上飘起了几星尘土。
别看一路上一直也都走得挺急,可衙役爷脸上却没见一点汗珠,不紧不慢的劝慰着丑态百出抽搐着的林胖子“体面点,行不行啊”待他松了手,林胖子急慌慌的把衣裳穿好了,还特意把俩手抄在一起,抱着胳膊肘,生怕一点身子露出到衣服外面来。脚下走得一点都不见慢,脸上、身上却不再出汗了。
路边上有个茶棚,两位老爷坐下来喝茶,还很仁义的让伙计给了我们一桶凉水。我们几个开心的坐在地上,把头天的菜饼子拿出来啃。正吃得香呢,听见茶棚不远处的几间民房里,吵吵闹闹的,有喊杀声传来。何秃子看见了,想着自己已经是个兵了,有责任保家卫国,满心的豪迈,就手把水桶里的水朝着我和林胖子中间一泼,拎了桶就要那边跑。两位衙役爷一个窜起来扑到我跟林胖子中间按着我们俩蹲伏在地上,另外一个直接抄起刚刚坐的条凳,横着甩出去,正砸在何秃子小腿肚子后面,一下他就趴地下了。
那边的房子,已经起了火,一个上半身打着赤膊的女人,披头散发的冲着茶棚跑过来,跑到一半的时候,扑倒在地上。后背耸立着一柄不算太短的刀,随着她身子的抽搐,刀一抖一抖的,晃荡了好几下,才终于从创口里滑脱出来,掉到地上。刚刚还豪气干云的何秃子,见到地上的血迹朝着自己蔓延过来,如同一条蛇在爬行,完全想不起什么保卫国家啥的浪事了,倒退着朝我们待的地方爬过来。裤裆里湿湿的,大约是尿了吧。不多久,就爬到我们中间来了,正好趴在刚刚他自己泼的那一滩水里。弄得地上的水,也都骚臭起来。
从着火的房子里,溜达出来两三个人,穿的衣服颜色和茶棚里活计拎的抹布一模一样,却也是没有一个补丁。打头的一个,脑袋上顶了一顶皮帽子,顺着帽檐流淌下来几趟油汗,手里拎着一个空刀鞘,骂骂咧咧的朝着我们走过来。后面的那俩,漫不经心的跟着,全然不在乎后边着火的房子,扑啦啦的飞火星到他们身边。
领头的那个,走过趴在地上的女人身边,把刀捡起来,在尸首的屁股上蹭了蹭,看清血被抹下去以后,插回刀鞘里。抬起头,也用下巴指点着我们,冲衙役老爷问了一句“你带来的?说着是5个呀!”
原来,这穿抹布的,就是兵啊。